星期四, 1月 03, 2013

一段關於「跟孩子談政治」的討論


日前在Facebook上,我轉貼了這張雲林二崙學生公開反對媒體壟斷的相片,在留言下方有串與朋友的討論,記錄如下。

網友A:
小孩了解什麼是「媒體壟斷」嗎?我國小時只在乎小甜甜何時播。有點難過把小孩推上談論政治的議題。

我:
小孩子有足夠的智慧了解政治(未必是「政客語言」),認識政治與自己的生活息息相關。舉例來說,他們知道航海王裡的香吉士嘴巴為什麼打上馬賽克,雲林的小朋友,一定可以發現當他們靠近麥寮時,天空是怎麼樣的顏色……

如果八、九年級不能從小領悟政治對他們的重要,重演我們被灌輸「政治是骯髒」的悲劇,那樣就真的很難過了。

網友B:
我們要了解的,是什麼叫政治?政治議題本就包括社會上生活上所有有關食衣住行……等相關事項,一個政治議題的錯誤,本就連帶會影響到人民所有相關權利,政治又豈只是選舉而已!就如六輕在雲林,有企業概念的人就可知其用人必有其用人制度與規範,但政府及其配合之媒體盡是在欺瞞,我們不只沒得到工作機會,相反的卻得到環境被污染和農業用水被挪用,我們每天望著污濁的天空和自己鄉親這幾年急增的致癌率。

我想長期以來,台灣雖能自由選舉,但黨國教育的扭曲觀念仍在教育系統裡根深蒂固--可悲啊!

最後,要說明的是,照片是我拍的,舉牌的是我家的小朋友及其同學。我有問他們,他們也很了解議題所在,現在的小朋友可是很聰明的喔,而且比很多受高等教育的人聰明多了!

網友A:
那真抱歉了,我小時候只在乎了自己的快樂,如能不能下田去玩去釣青蛙,電視能不能看,什麼時候學校放假……如果我說我懂,我了解,那都是因為對我當下有利可圖,如果國小喊完口號的隔天能放假,那要我喊什麼:「打倒萬惡的共匪」100次我也會喊。

我只想問,如果不是身為父母親帶著小朋友去,你們小朋友會「自動自發」去參加嗎?很多抗議場合我看到父母推著嬰兒車,抱著不滿兩歲的小朋友,你確定這是他們的意見?還是只是迎合父母親?

小朋友或許有足夠的智慧,但別忘了,他們的人生歷練不足,還無法判斷大是大非,也容易受師長影響,如刑罰或投票權就有年齡的限制,如果夠成熟的話,是否要廢除年齡的限制?

我是希望還給小朋友快幾及純真的童年,至少我的童年就只有上述單純的事物。

我:
關於投票權的問題,參與政治的形式有很多種,行使投票權是一種,集會結社自由是一種,言論自由當然也是一種。投票的結果,會選出一國元首、民意代表,甚或造成國與國之間政策的重大轉圜,這確實需要更多的社會觀察經驗,方能做出正確的抉擇。

然而,其他基本權利的保障並未有設有年齡的限制,為何?因為政治是一個需要學習的過程,如果不能提供正確的環境給小朋友仿效,他們所見所及若非激進的侮辱性言詞與謾罵,就是冷漠的對政治無感,環繞在這兩種極端情境之下。如何期待這樣的孩子長大之後,會突然搖身一變,成為「有大智慧」、「能判斷大是大非」、「投下神聖一票」的人?侏儒不是一天造成的。

我對於「帶孩子參加遊行」這件事情本身,是抱持中性的看法,因為影響力的好壞不在於「有沒有參加遊行」,而是父母親是否擔任適當的引導角色。譬如之前在向日葵反核遊行大隊中,我看見荒野保護協會的兒童團結伴同行,每個小孩子未必可以計算「預備電量」與「實際消耗電量」之間的數字關係,但他們卻從遊行裡學到,如何面對一個議題,勇敢的說出自己的心聲,同時也尊重其他人。

或許二十年後,這批孩子裡有一位當上了原能會主委,到時候他也有了足夠的知識,可以支撐他做出責任更重的決定。

我同意網友A說的,政治很複雜沒錯。但上街本身可以是很單純的陶冶,徜徉在自然中也與此無斥。會這麼說,因為我從小在貢寮鄉長大,在漁村抓海蟑螂,戳淺笠螺是我的樂趣。但是,我們也為了這樣的自然環境,而上街反對核四設廠。

也或許是那樣單純的自然,給我單純的力量。

網友A:
自發自的上街,那是OK的。但是我真的不希望是「大人的力量」影響小朋友,我每次看到小朋友上節目裝成一位大人表演或發表意見,我都覺得好可憐,那些內容是小孩寫的還是大人幫忙寫的?

就像很多小孩不想去學才藝課也不想考XX學校,但家長卻以個人想法要求小孩,很多政治議題我都不懂了,畢竟在工作和個人興趣中,我都來不及學完。所以為什麼還有小朋友好像一副是這個政治議題的專家呢?如果他真的懂真的有心,很好啊,台灣未來有人才;但你確定嗎?如果不是,你是否剝奪了小孩成長的樂趣?

我:
天下父母心,我們都希望小朋友可以快快樂樂的長大。

我自己體會到的親子教育是很輕鬆,不受侷限的。因為剛好有個年齡相差達十五歲的小弟,家父又因工作不常在家,有時和弟弟相處的關係反而沒那麼像兄弟。打小我就對他說:「你平常要看什麼書是你的自由,哥哥房間的書你喜歡都可以借去看。」一如我希望他從多元的角度認識世界。

有天他拿了川口開治的《次元艦隊》去看,那是一套描寫二次世界大戰晚期的時空穿越漫畫,內容描寫到科學家試驗核子武器的人性掙扎,弟弟深受感動,決定在學校歷史課的時候寫心得感想。看他興致很高,我也感到開心,結果沒想到隔兩天,孩子就癟著嘴回家跟我說:「學校不准我寫這本書。」

「為什麼?」

「他們說不准寫漫畫的讀書心得,學校也不能帶漫畫。」

什麼東西是「適合孩子」的,我自己在編寫以兒童為閱讀主體的刊物,深知並非用「童稚的語言」、「可愛的故事」包裝就叫做兒童文學。給兒童吸收的東西不是膚淺的物品,不是成人看了會嗤之以鼻說「好幼稚」的東西。

換言之,兒童文學或教育,並非僅以「兒童可能接觸到的環境」為主題的教育,而是從「兒童能理解的觀點」出發所設計的。引用林良在《淺語的藝術》中,寫過的一段話:「好的兒童作家,他不會在文章中出現『經濟困難』、『情緒低落』這樣的敘述,他會用『家裡沒有錢』、『一肚子火』來代替。」給兒童看的內容,除了避免過激違反倫常的暴力情節(例如:逆倫弒親)外,兒童故事可以寫社會經濟問題、也可以寫少年的情緒憂鬱,一切內容的選擇海闊天空,著重在「切入觀點」。

上述這一切,是不是需要大人有意識的發揮影響力呢?我覺得是需要的。如果要與大人的影響力隔離,最好的教育是否是把孩子丟在自然環境裡,完全沒有耆老或長輩的引導。即便在尚稱原始的部落型國家,也難見這種情景。

曾有科學家進行一個很殘忍的實驗,當然這實驗的目的並非為了測試兒童教育,而是語言學。他們想知道,完全沒有接觸過外在環境的小孩,會不會發展出自己的語言。於是把幾名孩子一出生就放在同個房間裡,沒有人跟他們說話,也不讓他們接觸外在環境,多麼「純粹又美善」的世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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