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殿閻君

讀過阿盛老師的〈十殿閻君〉，方曉這段傳統台語念歌。那是篇勸世意味濃厚的作品，也是作者真實經驗的轉譯。故事主角是鹿港婆、他的兒子林秋田，以及敘述者－－我。

文中透過「周成過台灣」說書的片段開場，引出鹿港婆在廟前賣藝（說書、彈月琴）維生，林秋田和敘述者兩人同年同校，在國小的後三年，一同逃學，偷果子。

林秋田在學校的成績不好。他有唱歌的天分，可惜生錯了時代，我讀小學那時代，會背誦國語課文的，會演算雞兔同籠算術題的，才是經常被老師摸頭拍肩的好學生，至於祇會唱歌的，那是老師經常用藤條敲頭打手的壞學生。林秋田當然是壞學生。我天生五音不全，但我也是壞學生。小學六年之中，後三年裏，我和林秋田正似弄獅陣的弄獅人與敲鑼人，有此就有彼。

念唱這門技藝，或說記憶，隨著單一文化價值的教育普及，漸漸從社會上消失。

這段錄音是選自五○年代國寶級念唱藝人呂柳仙的作品。

「十殿閻君」唱詞：
本境城隍佮土地，做好做歹先知機，土地若知要繳旨，敢著交予善惡司。
有人做惡當作善，賞善罰惡通著現，黑無雙差摜鐵鍊，掠來地獄受可憐。
黑白無常黑白面，暗查察視佮精神，判官小鬼行鬥陣，查斷陽間盡忠人。
十八地獄分善惡，勸恁毋通做惡毒，好心好行天送福，歹心終世著勞碌。
牛頭馬面二將軍，也有日夜雙遊巡，凌霄寶殿問一睏，來到東獄善惡擱再分。
十殿閻君罰罪嚴，好心好行再加添，陰間定數袂走閃，好的無人敢犯嫌。
威靈顯赫酆都帝，馬面將軍手舉叉，善惡查察若詳細，要除歹心幾千個。
威靈顯赫問清楚，做歹毒心罪難逃，就擱灶君面前先劃號，掠來十殿見閻羅。

頭殿閻君是秦廣，正的頭關的閻王，陰府地獄闊莽莽，直佮陽間不相同。
秦廣住治頭殿內，頭殿一個孽鏡台，在生陽間若做歹，那鏡去照逐項知。
後母苦毒前人囝，奸拐弄散人親晟，死落陰間著吼疼，帳簿站治頭一名。
過來一款可憐代，一個查某人害死狗仔栽，因為一隻狗鑽入灶孔內，煮食無甲趕出來。
這隻狗母有孕五隻囝，無甲伊趕出來火著燃，狗母毋願去告孽鏡，得要判斷查某乎恁大家聽。
五隻狗栽被伊害，閻君判斷來投胎，來投冤主腹堵內，若生囝狗母才去請花災。
狗仔囝出世隨時死，冤冤相報來害伊，閻君判斷照情理，那個查某才擱落血池。

二殿閻君是楚江，設起刑具除萬人，在生若有罪萬項，勸恁大家先毋通。
在生不孝序大人，掠來去二殿摃腳筒，忤逆父母罪蓋重，著擱燒灰研末過塗礱。
不孝老父佮老母，掠到二殿罪難逃，定著應該萬刀剉，燒灰研末過疏籮。

第三殿閻君是宋帝，馬面將軍手拿叉，善惡查察那詳細，要除歹心幾千個，
在生強佔人牽手，掠來去三殿打眼睛，還是惦治勒做剪柳 (譯：扒手)，就擱剝皮骨頭髓再抽，
姦拐有尪人查某，掠到三殿鑽火圈，也著剖腹抽腸肚，落做四腿上差途。

第四殿閻君是五官，枉死長城百丈高，內面枉死干萬款，哀怨無塊哭申冤，
在生有人塊打鳥，不時鳥鎗背著著，掠到四殿抱銅柱，乎火燒到翹翹翹，
無天無良整人賭 (開賭場的意思)，那無經法罪袂消，到四殿衣褲剝了了，也就刑罰凌嘿雕。

第五殿閻君是森羅，勸恁歹心不通學，在生歹心唉萬刀銼阿，掠到五殿過輾臼，
森羅住在五殿內，五殿一個這囉望鄉台，看到子孫流眼屎，血身朽爛袂擱來，
巧舌騙人作一斗，失人尺寸減秤頭，那無公道秤甲夠，掠去五殿摃火刀，摃到鼻血雙管流。

六殿閻君游汴城，鬼門關刑具通人驚，歹心那死就哮痛，好心金堂揚美名，
在生強佔人家伙，掠到六殿下油鍋，那無經法罪袂過，應該就擱先剝皮，
無尪的查某騷客兄，小鬼鐵鍊鍊著走，來到六殿下油鍋，按呢刑具看恁驚不驚，
查甫無某騷伙記，親像這款反悔遲，掠到六殿受凌遲，抱在銅柱割口舌。

第七殿閻君是泰山，泰山刑人真粗殘，好心來看驚到瘦，歹心來看心不安，
做人細小不受濟，欺善怕惡愛冤家，掠到衣褲脫替替，抱在銅柱過五叉，
一身血流甲血滴，胸前鐵叉四五支，站在刑具無捨施，狼牙野獸擱分屍，
在生尪某給拐散，媳婦不孝家公婆，下次那死嘸免看，來到七殿過刀山。

八殿閻羅是平正，創作馬車真正經，歹心拖落馬車輾，閻君判斷求無情，
廟內尼姑偷生子，吃菜無清討客兄，閻君判斷若知影，過八殿的虎頭城，
有人奸貪甲巧詐，唆使人冤家有爭差，弄人生死忽拱打，著過八殿虎頭鍘，
查甫查某愛學話，掠到八殿割嘴呸，害人生死蓋重罪，著擱槌臼槌人匭。

第九殿閻君是都市，註福註祿無差疑，好心的人快活死，歹心陰間擱凌遲，
在生查某真骯爁，通姦害死伊親尪，通姦害夫罪蓋重，著擱脫衣脫褲抱煙筒，
有人專門放重利，捉到九殿伊著知，那甲九殿的所在，燒灰研末過米篩。

十殿閻羅是轉魂，轉魂車台鬧紛紛，查甫查某歸大群，倭倭擠擠領關文，
轉魂車台六條空，頭條二條出世人，三條豬狗水牛港，四格鳥隻釣魚尪，
落來這款第五格，出世降做魚和蝦，第六這孔魂卡低，出世蚊蟲做土觡，
查甫查某歸大陣，倭倭擠擠來領憑，出世做人袂要緊，出世畜牲蓋可憐，
歹心不給它分世，一人甲分一領皮，出世做人得家伙，出世畜牲撿泔水，
在生若姦拐人的尪，出世做婊來姘行，拿人的錢兼放港，出世雞母誘雞公，
在生治開卡阿間(譯：妓女戶)，轉魂出世做母鴇，有的謀財害人命，出世乞丐萬代窮，
這款查某做淫婦，出世鴨母壁腳龜，乎伊有生無通孵，身邊不時有丈夫，
查甫那愛用查某人，轉魂出世做雞公，不時有雞母通戲弄，免錢暢勒歸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