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Werner Herzog執導的紀錄片,在二○○五年上映,講述一名極端動物保護主義者Tim的故事。我寧願說他是個浪漫份子,因為他對野生動物的認知幾乎來自土法煉鋼的紀錄、模仿,甚至試圖干預自然的運行,Tim獨自在阿拉斯加的灰熊群居處作了整整十三年的觀察……
每年的暑假都留在當地,考察許多科學家原本無法親身經驗到的野生熊類習性,因為如此Tim搖身一變成全國知名的人物,他利用這些名氣,免費幫許多學校小朋友進行灰熊生態講解,四處演講宣揚他的理念,並以「仁慈戰士(Kind Warrior)」自居,他堅持的一點是,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保護大熊們,當他在阿拉斯加考察的最後幾年,甚至視所有外來的人們為入侵者(原本僅是排斥違法盜獵的獵人而已)。
Tim是真心的想化身為熊,跟熊作朋友,事實上,他已經打心底認為那些灰熊們是他的好朋友,地位和人相等、甚至超越人類及文明。
導致故事劃下句點的意外發生在二○○年的暑假過後,Tim沒有按照預定的行程夏天結束後返回加州過冬,選擇偕女友停留在北地,首次嘗試著將營帳搭設在灰熊居住的樹林中,而非空曠的草原。在一個有雨的夜裡,他用來拍攝灰熊生態的DV打開了電源,卻沒有卸下鏡頭蓋,漆黑的畫面中可以聽見吶喊、尖叫,還有Tim女友用平底鍋重擊灰熊的聲響,夢魘般的躁動持續了快十分鐘,最後趨於平靜,只剩下細索的荒謬啃噬寂寞。
這部電影很容易讓人聯想起梭羅的湖濱散記,有很多支持Tim的人認為他遠比梭羅幸福,最後能夠長眠在心繫之地,不必被驅趕、離開Waldon湖,可以讓自己的血與肉在阿拉斯加的凍原上流溢開來,就像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對攝影機鏡頭說過:
「謝謝你們願意做我的朋友,我愛你們,我會為你們而死!」
短短一句話,點出了許多矛盾與衝擊,像是從Tim所拍攝的一百多小時影帶中,不只一次提及熊和他的關係密切,然而從螢幕上頭看見的兩顆深黑瞳孔,被棕毛圍繞;觀眾卻沒辦法發現同樣的寬容或是體諒,而他和熊的相處模式更接近於主人與寵物。Tim自己也坦承相熟的人類朋友並不多,所以我無法知道,他和人類朋友玩耍的時候,難道也是那副德行嗎?
於是有市民們抨擊Tim這樣的行為簡直是浪費國家資源去陪他一人作愚蠢的探險,又或者形容他在灰熊看來簡直是個智障(不誇張,租給他小飛機的老闆就是這麼說的);這些辱罵的言語我們很輕鬆的可以想出一狗票,然而有一位和Tim長時間通信的修女的意見與我較為相合,根據她的觀察,Tim在野外的時間日久,逐漸希望自己能夠融入其中,透過模仿熊的肢體語言和動作,甚至連和一般人交談受到驚嚇時,也會作出灰熊特有的反應;換句話講:「他恨不得自己是頭熊。」
這是件如同白日飛升一樣難以達成的夢想,像所有宗教故事預言,美好卻和現實相悖的厲害。
從這部電影的情形來看,不是簡單說句:「歹年冬,猴肖人」就可以帶過的。Tim的情形也絕非少數特例,我相信這樣熱衷於在非文明世界尋找自我定位與成就的性格,存在於大多數人潛意識,只是利益權衡之下,讓我們不會衝動底像孩子般走入叢林,可還是有些人的腦子裡卻少了那只天秤。我建議朋友們可以閱讀「阿拉斯加之死」這本書,同樣是真實故事的紀錄,在那個年輕少年身上,彷彿看見Tim的影子;當年看完書時,我惶惶然闔上,生恐那一道黑影竄進我胸口,如今我只能感嘆,根本不應該打開第一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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