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那天,𤆬(tshuā)小弟去樓腳燒金。現代社區大樓,住戶都公家用一口金爐,坐落在正正方方、沒有龍飛鳳舞、自號「帝寶、尊爵」之類的建築前。
我們樓腳的金爐不大,周圍水泥牆面業已燻得焦黑。慶幸這表示香火還算不錯。我手拿刈金,口中默禱,小弟則將一疊疊金紙拗成「山形」。這份摺紙的工作,我小學一年級就開始接觸,舉香拜拜的家庭,孩子大抵從小就有「正當玩火」的權利。
金爐裡揚起的黃燄紅蓮,是否真能把兀自閃著星星之火的餘燼,像跨界匯款般傳遞到神明祖先的天堂戶頭?我完全沒有概念。當年的我,只專注在把刈金攤開成扇形,怯怯的從邊角的遞向吞吐的火舌,想像它彷彿有靈的動物,也許是虎爺,也許是封神榜裡聞太師騎的黑麒麟,驀地便張口叼住我手中的黃紙。
那口溫熱的獠齒捲上金箔後,會像突然失去控制的猛獸帶來刺痛,孩子的小手一鬆,整疊對摺的紙片就撒落在爐裡,旁邊大人看了,就敲我的頭說:「手愛伸較底矣,放落去免驚。」
我點頭稱是,然後很快的摺好另一面扇子,重複剛才的動作,把手舉的老高,繼續扮演一位馴獸師。
大樓前的金爐火勢稍歇,那頭不具名的獸,已經遁入時光巢穴中沉沉睡去。我像那些會敲囡仔頭殼的大人一樣,拍拍小弟的肩膀,對他說:「問阿公阿媽伊n有收到未?」然後拿起酒杯,澆熄火獸遺留在外的一截尾巴,轉身欲走。後頭有個阿姨排隊,笑說:「少年人更知影敬酒,足有心呵!」
若阿公尚在世,我多希望能當面敬他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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